智障皮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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殁昔年(1)

原作背景,传记衍生。
正剧向,约三四次发完。

1
海风浩浩,无数星辰悬缀于夜空之上,有如细小的钻石般闪烁着寂静的光。
瘦弱的少年站在沙滩上,望着眼前的大海,神色淡漠,甚至麻木。
——就在几个时辰之前,这里还是一片喧嚣的村落;而如今,它,与它所养育的丑恶村人,都已经葬于波涛。
大海真是不可思议。荒想,它吞噬了那么多丑陋污秽之物,却依旧这么美。
他的长发被风扬起,衣袂翻飞,瘦弱的身体仿佛要随风而去了似的。可他浑身上下洋溢的充沛灵力,却又分明昭示着,他早已不似人类那般脆弱。
“……呵。”
他离开了,没有回头。

荒头一次撞见那个青年大概是一年前。
那天他的预言再一次被证明存在着谬误,这令他感到沮丧。他走出了神社去山上散心,而后突兀地在一簇簇浓丽的绿中窥见了两汪更为深邃与柔和的碧色。
它们的主人是一个肤色白皙的纤细青年,闻声抬起眼,略带讶异地望进他的目光。
“……你能看到我?”
他拥有低醇而柔和的声线,如同夏夜的一线风。

“——原来是村子的神子啊。”自称风神的男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,“预言的工作很辛苦吧?毕竟有那么多事情。”
荒咽下了关于预言不准的抱怨,“……还好。”
仿佛是自然而然地,在这个人面前,他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狼狈——或许是因为那温柔的眸瞩里埋藏着深深的倦意,任谁都不忍再说些什么困扰他。
可是那个青年却似乎并不那么想。他极轻地叹息了一声。
“长久压抑的心声会压垮你的。”他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撩到耳后,露出白皙的耳轮,“你不介意的话——可以和我聊一聊。就当是说给风听。”
他的颈上镌刻着繁复晦涩的红色花纹,衬着肤色有种惊心动魄的昳丽诡谲。
——这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美感令人无法自拔。
荒鬼使神差地答应了。
自那之后他每一次预言后,无论准或不准,他都会在神社后的水池里放生一尾锦鲤。那些娇气的小东西在咸涩的海水里活不下去,可映着水光的鳞片光泽却实在鲜活美好。然后他濯去指尖的腥气,将剩余的水汽交予夏天过于炽热的风,从自己日益微薄的供奉里挑出上品,带着它们去找那个不肯透露名字的神明。他只和他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,听他的感叹和随口带出的回忆。
略去一切无意义的繁琐细节,荒知道,自己想做的无非是去见那个人罢了。想念他鬓角那缕不听话的头发,撩起它的白皙指尖,还有含着温暖笑意的深色眼睛和温润声音。荒总是做许多无关的事情刻意浪费自己的时间,然后略带焦躁却又乐见其成地听见自己心底想见他的欲望——它在膨胀,鼓噪着要求被满足。
他很爱这样的游戏,不知道那个人会如何评价。

风神是个优秀的倾听者。
他寡言,温和,却又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——似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平静的面容,没有什么能搅乱他眼中那抹平静的碧绿。
他与那些村民完全不同。那些人眼中的汲汲于利在他眼里觅不见分毫,而他毫无目的性的温暖也是那些人从未也永远不会给予荒的奢侈品。
他包容一切,习惯付出,不求回报——至少在少年的荒看来是。
他曾经问过他:“为什么你无论何时都是这幅模样?莫非这是对所有神明的要求?”
风神的神情看起来仿若面对无知稚童的无可奈何。
“如果你看了这世间几百年,”他微微侧过了头,一缕头发滑下脸颊,温声道,“就会发现,没有那么多能够轻易撼动你的事。”
“那这个呢。”
风神闻声探究地回过头,转瞬被攫去了唇。
荒凭着七分冲动干了这事,少顷唇分后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仓皇间抬头,却看见风神依旧是那副面孔。
“我……”
荒这次是真的不知所措了。
“你啊……”风神叹了口气,依旧站在长辈的立场上,“知道什么是喜欢吗?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嘴硬。”
“不是!”
“真的吗。”
“……你为什么不信?”
风神笑了。
“你只是有求于我。”他说,“你从我这里汲取温暖,以为自己离不开我,可那不是喜欢。”
他眼里的沉重是看透一切的悲凉,多年沉疴,无从纾解。
荒一刹那无力辩驳。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还对我好?”
这么久以来你倾听我所有有用无用的话语,陪我浪费时间,你的予取予求……究竟为什么。
风神的温暖的手掌压上他的头顶。
“我一向如此。”他说,“这是我的使命。”

我只是需要风神,才会刻意亲近他。
——如果是这样,那么我和那些索求我的村民有什么区别?
这个念头将荒打击到了谷底。
荒不愿将自己对风神的感情单纯划分为“需要”,可是那天风神的话他却反驳不了。出于某种纠结的心理,他没有再去找风神。
为什么呢。
他会想念风神,想见他,想让他更多注视自己一些,想看见他真正的笑容……这些都只是“需要”而已?
心烦意乱。
再一次结束煎熬的占卜,荒放下手中的神乐铃,重重出了一口气。
村人散去后,静寂许久的神社门口突兀响起木屐声。
“你在这里啊。”
不知来处的风温暖了神社的一切。

风神在水池旁蹲下身,握了一把鱼食轻轻撒进池水,便有锦鲤游近,状似亲吻地触碰他的指尖。荒跟在他的身后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毕竟他还是个青涩少年,也本不是擅长交游的类型。
少年三番五次想要开口却又嗫嚅着停下的动静被风神尽收眼底,令他有些想笑。今天他除了打招呼就没有说话,荒也出于不知所措而沉默,气氛实在是僵硬。他叹了口气,“你最近怎么样了?一直没有去找我。”
“挺好的。”荒答得有些别扭,“没什……”
他的话在望进风神眼睛的时候自觉地断了。
……他好像,生气了?
荒手足无措,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
风神沉默地看着他。
“你是在……”荒努力地思索,“……因为我最近没去找你生气吗?”
风神没有说话,不知是默许还是不以为然。
荒挣扎了一会,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决定把话说开:“你上次说的话我想了很久,但我不同意。你看这些天我都没去找你就是想验证你的话,结果……我是真的很想你。就算什么都不说,只是看着你,我都很高兴。
“你现在,能信我吗?”
少年的眸子里燃着灼灼的夕阳。
“你喜欢水信玄饼,喜欢檀香,喜欢敞着衣襟吹风不喜欢总呆在室内,像风一样。”他说,“我都记得。
“我是需要你没错。可我不是因为需要你才喜欢,是因为喜欢你才需要啊……”
声音愈来愈小,荒像是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羞赦,却在看见风神依旧古井无波的眼时,内心涌上深深的挫败感。
果然还是不行吗。
他知道在经历了数百年的神明眼里,自己不过是个婴孩;而在那漫长的岁月里,风神应当见过无数人的爱恨悲欢,而自己的感情于他或许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,一次短暂而令人愉快的意外,或许俯仰之间便可轻易抛却,空作笑谈。
他是神,可终究还是太过稚嫩。
风神看着眼前的少年。他的个子已经微微超过了自己,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单纯坦荡。他尚且未被凡俗所伤,尚且甘于给予,尚且真心地、毫无芥蒂地爱着他所保护的子民。
他还拥有初生牛犊般的勇气,还是一片赤子之心。
虽说是他需要自己……可自己却也真真切切地需要他。
——荒没有出现的那几天,风神终于意识到这一点,正如所有阴暗潮湿遍布苔藓的角落都渴望哪怕只有一缕阳光的救赎,疲惫不堪的他也在渴望着这个纯粹的孩子。
他轻轻吁了口气。他总把自己当做给予者,总认为保护子民承担孤独是自己无法逃离的神圣枷锁,并以这份自认的神圣说服自己接受所有人的予取予求;他总是告诉自己,神不应当有私欲,神的一切都应当为子民付出。
可是后来他意识到他的子民只有在需要他的帮助时才会向他供奉;他还恍然发现,自己的神社已经许久没有信徒前来打扫了。
那一刻他动摇了。他处心积虑所维持的美好表象一夕崩塌,他还履行着为自己定下的职责,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人类。
死寂而破败的神社太过令人心冷,所以他开始习惯逃避,习惯离开那里去山林散心。然后在山上,他遇见了名为荒的神子。
这个勇敢的、不染纤尘的孩子,将所有他已经无力维持的“神圣”展现在他面前。于他而言,荒是一道救赎的光芒,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美好……美好得让他甘愿拼尽全力守护,仿佛守护最后的一段美梦。
他是如此希望他能始终这么天真而简单地活下去,不须孤独,不必迷茫。
心思回到当前,风神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少年,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。
怀里的少年瞬间绷紧了身体。
“……我没有生气,荒。”风神闭上眼睛,手指搭在荒脑后,“以后不要再躲开我了。”
“啊,嗯……好的。”荒受宠若惊,觉得自己应该回抱回去,却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。
“我的名字叫连,”风神的声音沉稳如常,“以后就这么喊我吧。”
“诶……?我……我可以叫你的……名字?”荒这下是真的有点懵,“真的吗……?”
“可以。”
“那……”荒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,却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语气里的兴奋,“那,连……你……喜欢我吗?”
连看着他眼里掩饰不住的期待,垂下了目光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最后这么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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